观潮二三事

2023-08-18 13:16:17 来源:东方文化杂志

“浙江之潮,天下之伟观也。自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。方其远处海门,仅如银线;继而渐进,则玉城雪岭,际天而来。大声如雷霆,震撼激射,吞天沃日,势极雄豪。”

——宋·周密

暑期过半,往钱塘江观潮的人们一日多过一日。那数千年来神鬼莫测的钱塘江大潮如同放肆的孩子,每天都会给人们带来不同的惊喜和惊吓——人们被潮水戏弄的视频充斥的各大网络平台,有的被溅起的浪花湿身,有的被巨浪劈头盖脸拍倒在岸边,还有的甚至会被海浪卷入大海。搞得当地文旅局日夜如临大敌,宣传、规劝、巡逻多管齐下,以防有不听劝的游客被大潮卷走。尽管如此,前来观潮的人们仍是络绎不绝。


(资料图片)

对于从未亲眼见过钱塘江大潮的人们来说,似乎有些不可思议。而事实上,人们对钱塘江大潮的痴迷甚至可以说乐此不疲的现象,已经持续了两千余年。

观潮之风 自古皆有

据考证,钱塘观潮早在汉魏时期就已经蔚然成风,《庄子》中就曾记载“浙江之水,涛山滚屋,雷击霆碎,有吞天沃日之势。”也正是这一时期,古人已经开始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探究潮起潮落背后的奥秘,试图掌握它的行踪。

东汉哲学家王充在他的《论衡》一书中指出了潮汐、潮涌与月亮、地形的关系,这是全世界关于潮涌成因最早的物理解释,并且点出了钱塘大潮的成因三要素:天时、地利、风势。

所谓天时,即潮汐来自于月球的引力,民间传统以农历八月十八日为最佳观潮日。也正是这段时间,太阳、月球、地球几乎在一条直线上,使海水受到的引潮力最大。此外,每年农历七月的钱塘江潮,则被称为“鬼王潮”,有时规模还会胜过八月大潮。

民间传统以农历八月十八日为最佳观潮日。因为在这段时间,太阳、月球、地球几乎在一条直线上,使海水受到的引潮力最大。

至于地利,是因为钱塘江出海口的地势如同外宽内窄的“喇叭状”,江潮行至此处,“道路”急剧收窄,水流受阻,后浪推前浪,因此形成冲天而起、磅礴壮观的潮汐奇观。

至于风势,沿海一带常刮东南风,风向与潮水方向大体一致,也助长了潮势。

钱塘江入海口杭州湾示意图

到了唐宋时期,人们已经确认了八月是观潮的最佳时期,也因此在社会上形成一种观潮的风尚,在壮观的钱塘江潮面前,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,人人都化身为“追潮族”。

著名诗人孟浩然用一首《与颜钱塘登障楼望潮作》记述了观潮时的盛况:

百里闻雷震,鸣弦暂辍弹。

府中连骑出,江上待潮观。

照日秋云迥,浮天渤澥宽。

惊涛来似雪,一座凛生寒。

除了孟浩然,李白、范仲淹、杜甫等人也都曾为观潮赋诗,而大文豪苏东坡更是一口气写下了五首《八月十五日看潮》。

到了南宋时期,官方更是将每年农历八月十八定为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,在这一天会检阅水师、祭祀、观潮、弄潮表演等等。同时,在民间传说,农历八月十八正是潮神的生日,故潮峰最高。此后相沿成习,八月十八成为了观潮节。宋代诗人潘阆在《酒泉子》中写道:“长忆观潮,满郭人争江上望。来疑沧海尽成空,万面鼓声中。弄潮儿向涛头立,手把红旗旗不湿。别来几向梦中看,梦觉尚心寒。”这便是当年“弄潮”与“观潮”的真实写照。

到了明代,由于观潮的人数只增不减,除了白天观潮之外,开始出现了观夜潮的习俗。明代戏曲作家高濂曾在《四时幽赏录》这样描述:“浙江潮汛,人多从八月昼观,鲜有知夜观者,夜午月色横空,江波静寂,悠悠逝水,吞吐蟾光,自是一段奇景。顷焉风色陡寒,海门潮起,月影银涛,光摇喷雪,云移玉岸,浪卷轰雷,白练风扬,奔飞屈折,势若山岳声腾,使人毛骨欲竖。古云:‘十万军声半夜潮’。信哉!”

与此同时,随着明朝钱塘江水逐渐南移,原先的凤凰山、江干一带已非最佳,海宁盐官成为观潮第一胜地,故亦称“海宁观潮”。

图为清代画家袁江的早期作品《观潮图》,描绘钱塘大潮的壮阔景色。

时至今日,据统计,每年这个时节浙江海宁将接纳数以十万计的游客。

天下奇观 已达八种

所谓,浙江之潮,天下之伟观也。由于各种因素的共同作用,钱塘江大潮除了“更高、更大、更强”之外,还能展现出八种不同的奇异形态。

除了上文所述的天时、地利、风势之外,钱塘江两岸的地形以及堤坝等工程,更令潮水具有了多变的形态。在浙江地方志《浙江通志·钱塘江专志》中,就记录了6种“潮景”:一线潮、交叉潮、回头潮、二度潮、兜潮和对撞潮

海宁盐官,是观看一线潮的最佳地点。海潮到来前,远处先呈现出一个细小的白点,转眼间变成了一缕银线,并伴随着一阵阵闷雷般的潮声,白线翻滚而至。几乎不给人们反应的时间,汹涌澎湃的潮水已呼啸而来,后浪赶前浪,一层叠一层,宛如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,大有排山倒海之势。

一线潮并非只有盐官才有,凡江道顺直,没有沙洲的地方,潮头均呈一线,但都不如盐官好看。原因是盐官位于河槽宽度向上游急剧收缩之后的不远处,东、南两股潮交会后刚好成一直线,潮能集中,潮头特别高,通常为1—2米,有时可达3米以上,气势磅礴,潮景壮观。

交叉潮、二度潮、对撞潮,则是两股、或多股潮水交叉、迭加、碰撞所产生的景观。

在海宁市丁桥镇,距杭州湾55公里有一个叫大缺口的地方是观看十字交叉潮的绝佳地点。由于长期的泥沙淤积,在江中形成了一个沙洲,从杭州湾传来的潮波被沙洲分成两股,即东潮和南潮,两股潮头在绕过沙洲后,就像两兄弟一样交叉相抱,形成变化多端、异常壮观的交叉潮,呈现出“海面雷霆聚,江心瀑布横”的壮观景象。两股潮在相碰的瞬间,激起一股水柱,高达数丈,浪花飞溅,惊心动魄。待到水柱落回江面,两股潮头已经呈十字形展现于江面上,并迅速向西奔驰。同时交叉点像雪崩似的迅速朝北转移,撞在顺直的海塘上,激起一团巨大的水花,跌落在塘顶上。

回头潮、兜潮则是江潮遇到山体、堤坝或江道大转弯时出现的景观。二者区别是,回头潮的潮水大致与障碍物平行,是从正面碰撞。如果潮头线与障碍物形成一个较大角度,还会在转角处产生兜潮:急速前进的潮水如同被网兜罩住,形成冲天水柱,最高可高达10多米,因此也被称为“冲天潮”。

回头潮的最佳观潮景点叫老盐仓。老盐仓的地理环境不同于盐官,出于围垦和保护海塘的需要,这里建有一条长达六百多米的拦河丁坝,咆哮而来的潮水在这里猛烈地撞击堤坝,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翻卷回头,落到西进的急流上,形成一排“雪山”,风驰电掣地向东回奔,声如狮吼,惊天动地。

2021年,在对于钱塘江涌潮的科考活动中,考察队员又发现了2种新的潮景:波纹潮和鱼鳞潮

波纹潮是涌潮动力较弱,潮头呈现波纹状。鱼鳞潮则更为罕见,需要先形成一线潮和波纹潮,波纹潮所在的江水要有一定深度,两股潮水交叉,产生类似水波干涉的现象,才可能令潮水出现鱼鳞状波纹。并且鱼鳞潮出现时间较短,通常只有几分钟,最长也不过20分钟。

波纹潮

鱼鳞潮

眼下正值农历七月,作为入选首批“浙江文化印记”名单的钱塘江大潮,已经准备好开始“鬼王潮”的表演了。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,快去一探究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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